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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童小謠
2014年7月,長春再次邀請何老師講作文。
今天這堂課,課后我和何老師探討最多的就是學生,何老師最后一語封關(guān):不舒服的課就是老師的設計不好,不怪學生,學情有不同,你上得艱難,是你自己沒考慮周全。
何老師今天上的是四年級一節(jié)寫話課——心里話,怎么寫。最有意思的是今天來上課的學生,因為北方已是暑假,學校里的孩子們不能組織過來上課,本次活動的主辦單位請了一個課外補課班的學生過來。大約二十幾個學生吧,高的高,矮的矮,大的大,小的小,就像剛組建的草臺班子,整體給人感覺就是一個字:散。
在這之前,我多次問何老師會在什么地方上課,會是哪里學生來上課。何老師說不知道。我說問問不就知道了嘛。何老師說不想問,也不必問。作為一線教師,我知道備課當中最難備的就是學生,若是自己了解的或是基礎比較好的學生還好(我看好多名師來長春講課都要用本市最好學校里邊的最好學生,像何老師坦然淡定的,我沒看過第二人),不熟悉學生,不掌握學情,不將課堂上可能的生成揣度于心,再好的教學設計,都容易在課堂上出差錯。何老師不但不在意這個,我慢慢發(fā)現(xiàn),他好像還挺享受這種差異和學情的復雜,何老師有什么好辦法嗎?或者,根本就是何老師心中有海,才會不去在意迎面游來的魚兒需要他給予多少的營養(yǎng)?
這樣的疑問在最初見到何老師時有過一次。
去年暑假,何老師來上課,當時的學生成員也是如此拼湊而成的,何老師上得有些辛苦,我主動承認學生不夠好。何老師卻說:我當初在西藏上課的時候,條件更不好,還要克服語言障礙,那怎么辦?如果上不好就埋怨學生不行?不,課上得不順利,就是自己的設計有問題。
我的擔憂的確是多余的,今天這堂課,在這樣的學生條件下,何老師上得行云流水。有一個細節(jié)。在這個臨時組建的學生群里,有一個有些黑胖的小男孩比較惹人注目,他喜歡嘩眾取寵,經(jīng)常大笑,回答問題也愿意說些搞怪無里頭的話,講話口頭語還多,“嗯,啊,嗯”一連串,有時候很讓人尷尬。講課期中,何老師讓孩子們寫三個自己想寫的心里話對象。提問的時候,小男孩一直高舉著手,一邊還“咯咯”笑個不停,看得出來,他的這個發(fā)言又會“一鳴驚人”。這時候,我注意到,何老師也在回避著這個孩子,何老師總是從小男孩身邊走過,繞來繞去的,眼睛看了他幾次,但就是不叫他……我的手心開始捏汗:何老師,你不會是也害怕了吧?最后,何老師和聽課老師們簡單介紹了幾句后,將話筒鄭重地交給了小男孩。小男孩接過話筒,沒等說話自己先笑得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:我想寫給心里話的是:朋友、朋友、朋友,哈哈哈哈!何老師接過話筒,語調(diào)卻突然鄭重了起來,他面對聽課老師說: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孩子想寫心里話的人物也很特別?朋友,他連說了三個朋友,說明在他的生活世界里邊,最為重要和要好的陪伴人是伙伴……講到這里,我心領神會,我不單單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,還在心底暗暗豎起大拇指:這個孩子課堂學習習慣不好,想來父母的教育可能是缺失的,要么過于嚴厲和苛責,要么就是溺愛或不夠關(guān)心,缺少尊重,不被關(guān)注,孩子漸漸就不把爸爸媽媽當成自己的知心人了——何老師通過一行字就能洞穿這個小孩頑皮的癥結(jié)所在,果然厲害!小男孩聽何老師這樣說,自己也就安靜了下來,沒有哪個人天生就喜歡被嘲弄和冷落,老師尊重他,他自然就乖巧了起來。
尊重孩子,陪伴孩子,和他們一起學習和作文。貫穿整堂課,面對這樣的一群孩子,何老師牢牢牽著這根線。
何老師反應也快,突發(fā)問題,他都能及時給予糾正。有一個孩子寫“他是一個愿意樂于助人的人”,這句話本可以過去,大家都沒聽出不好來,何老師卻馬上抓住這句話讓其他學生挑錯,再一次讀后,老師和孩子們明白 “愿意”和“樂”表達重復;有一個孩子寫“我為什么討厭他呢”。何老師說這個問句好,在行文形式上跳躍了出來,讀來舒服,接著讀,這個孩子卻是每一個分句都這樣開頭:我為什么喜歡他呢,我為什么……何老師再問孩子們這樣連續(xù)發(fā)問聽者感覺如何,孩子們說:重復;有一個孩子的習作片段里邊出現(xiàn)很多網(wǎng)絡流行語,“呆傻、賣萌……”,何老師這時候?qū)β犝n老師們說:孩子用這些詞語是不對的,因為有些人聽不懂。聽到這里,我在心里又笑了,我想起一次看管建剛老師習作評改教學視頻,管老師曾鄭重告訴孩子們:有一些網(wǎng)絡流行語,要用,可以用,這樣,就和時代接軌了。何老師和管老師,兩個人都是好老師,我從中得出的結(jié)論是沒有誰對誰錯,都有道理,我們學習者要根據(jù)自己的實際來運用就可以了,能提亮習作的,就用,聽來讓人不舒服的,就不用,因人而異,因文而定……時間在很快過去,課堂上的某些瞬間也稍縱即逝,何老師都能捕捉到并很快做出評價或糾正,這樣的一堂課,就讓聽課者聽出了滋味,也學到了門道。講課前我和何老師探討當前老師的編制問題,何老師說編制很重要,能力更重要。我認真琢磨何老師的這句話,再看他這堂課,覺得它另有深意。
和何老師認識好久,漸漸熟悉,側(cè)目凝神,望著他的臉,卻依然覺得他是一個謎:每一次,他都會帶給我不一樣的東西,有內(nèi)在,但深藏,但不顯。何老師說“人只有每天推翻自己才會進步。享受自己,感覺:嗯,還不錯的這時候,說明你在退步”,何老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吧,已經(jīng)很有成就了,可是每次課后,還在一遍遍讓我收集聽課差評,他好改進。我聽到門口好多女粉絲聽說他在里邊講課的尖叫聲,也聽到課結(jié)束時孩子們的戀戀難舍聲:結(jié)束了嗎?結(jié)束了,何老師要走了。何老師講課當然好:幽默、課堂設計好、駕馭課堂能力超強?墒,如此成就之后,他依然沒有“需求”,他不要求學生要好,他不要求講課環(huán)境要好,他要求的,只有自己,這一次要比上一次做得更好,下一次要比現(xiàn)在有所提高,推翻自己,再推翻……這就是何老師,永遠大步向前的何老師。
何老師的新書《和學生一起寫作》在2014年9月就要出版了,就像這本書的名字一樣,何老師一步一個腳印走著的,也是這樣一條路:陪伴兒童,和他們一起寫作,不是高高在上的師者,不是滔滔不絕的講授者,而是陪伴者,陪伴孩子們的童年,和他們一起長大。
遇見何老師,真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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